人工智能企业大举举债融资，债券投资者却日渐忧心忡忡

　　人工智能企业的融资诉求正面临高利率的拷问，债券投资者对这一领域的态度已愈发谨慎。

　　在人工智能热潮的助推下
，美股市场的投资者大多对科技泡沫的警示置之不理 。这份乐观情绪推动科技股股价在今年屡创历史新高。

　　但部分投资者指出，债券市场传递出的信号 ，却截然不同
。一众新兴人工智能企业急于融资
，为尚处起步阶段的业务注入增长动力，却不得不为借贷资金支付高昂的利息。这一现象足以表明 ，面对这些商业模式尚未成熟、前景未卜的人工智能初创企业大举举债的行为
，投资者心中充满了疑虑 。

　　以数据中心建造商应用数字公司的一笔债券融资为例，该公司发行债券的利率 ，比同信用评级企业的债券利率高出3.75 个百分点
，这意味着其需要支付的利息成本，比同行高出约七成
。

　　债券投资者的谨慎态度 ，还体现在诸多方面：部分人工智能企业发行的债券上市后便遭遇价格暴跌
，凸显出投资者的避险情绪升温；近几个月来，部分人工智能企业债券的信用违约互换成本也大幅飙升 ，这类金融工具的作用，正是为债券投资者规避违约带来的损失。

　　这些规模庞大的人工智能数据中心项目频频出现施工延期问题
，企业要通过出租数据中心向人工智能公司收取租金 、实现营收的节点也被迫延后 。投资者还担忧，人工智能算力的市场需求最终或将不及预期 ，届时会出现大批闲置的冗余数据中心
，而企业为建造这些设施所背负的债务，也将面临违约风险
。

　　联博资产管理公司的投资组合经理威尔・史密斯表示：‘我们必须秉持更为审慎悲观的态度 ，切勿盲目追捧这场人工智能的炒作热潮。’

　　资本市场向来有这样的刻板印象：债券投资者是悲观主义者
，股票投资者则是乐观主义者 。这一印象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源于两类投资的本质差异
。股票投资者能从企业的发展壮大中获得无上限的收益回报 ，公司股价走高
，其投资就能持续增值；而债券投资者的诉求很简单，只求在到期时收回本金 ，同时赚取固定的利息收益。

　　史密斯说：‘对股市投资者而言
，只要人工智能赛道发展向好，他们就能斩获丰厚回报 。正因为有高额收益的诱惑 ，他们愿意为此承担更高的风险
。但对我们债券投资者来说，情况全然不同。即便企业发展一路向好
，我们也无法从中获得额外收益，因此 ，我们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潜在的下行风险上 。’

　　路孚特金融数据公司的统计显示
，今年以来，为扩建人工智能基础设施而融资的企业 ，累计举债规模已超1000 亿美元。其中大部分融资来自信用评级高、知名度高的头部科技企业
，这些企业本身也手握充裕的现金流
。例如，亚马逊在今年 11 月就以市场常规利率发行债券 ，募资 150 亿美元
，用于加码旗下亚马逊云科技的资本投入。

　　而市场中也有不少规模更小
、成立时间更短的企业，同样通过发债融得数十亿美元资金 ，只是它们必须付出更高的融资成本
，才能获得这份融资的资格 。

　　今年 10 月中旬，泰拉沃尔夫公司的子公司沃尔夫算力发行企业债券 ，募资 32 亿美元
。泰拉沃尔夫早年的投资方中还包括好莱坞女星格温妮丝・帕特洛，该公司 2021 年上市时的主营业务是比特币挖矿
，此后才逐步拓展至数据中心建造领域。

　　沃尔夫算力此次发行的债券将存续至 2030 年，期间需要向投资者支付7.75% 的票面利率 。洲际交易所数据服务公司的指数显示 ，同信用评级企业发行债券的平均收益率仅约 5.5%
，沃尔夫算力的融资成本显著高出一截
。

　　无独有偶，西弗挖矿公司的子公司西弗算力也在 11 月初发行债券募资 17 亿美元 ，其信用评级与沃尔夫算力相近
，债券票面利率也略超 7%，这一利率水平 ，依旧远高于其他行业同评级债券的利率。

　　标普全球负责美国传媒与电信行业信用评级的主管纳文・萨尔马表示：‘只要能熬过数据中心的施工建设期
，这类企业的现金流会趋于稳定，经营状态也会相对向好 。但问题的关键 ，就在于能否顺利渡过建设期的重重风险
。’

　　这类通过发行债券融资的中小型企业
，主营业务要么是数据中心建造，要么是数据中心租赁 ，CoreWeave 公司就属于后者。该公司向外出租数据中心，并在机房部署高性能计算机系统
，为开放人工智能研究院、元宇宙平台等大型科技巨头提供算力支持，助力其运行大型人工智能模型 。

　　尽管这些新兴企业自身尚无成熟的盈利模式 ，却凭借与大型头部企业签订的算力租赁合约
，获得了中等水平的信用评级，也借此敲开了债券融资的大门
。

　　和沃尔夫算力一样
，主营数据中心建造的应用数字公司，在 11 月发行 23.5 亿美元债券时 ，获得的信用评级为双 B 级。在从更高的 3A 级到更低的 3C 级的信用评级体系中
，双 B 级的评级水平基本处于中游位置 。

　　而这家公司发行债券的票面利率更高，达到9.25% ，这一数字足以说明
，在投资者眼中，这笔债券的风险系数要高于沃尔夫算力的债券。

　　应用数字公司的经营高度依赖单一核心租户 ——CoreWeave 公司
。CoreWeave 再将租赁的算力转租给各大科技巨头 ，为其运行人工智能模型，该公司已与元宇宙 、开放人工智能研究院
、微软等企业签订大额算力合约。这种过度依赖少数大客户的经营模式
，让投资者与信用评级机构都倍感担忧 。

　　CoreWeave 公司在今年 7 月发行债券募资 17.5 亿美元，其获得的信用评级仅为单 B 级 ，这一评级向投资者释放了明确的高风险信号
。与那些将建成的厂房、机房作为抵押品发行债券的数仓建造商不同
，CoreWeave 此次融资为无抵押债券，这类债券的风险本就先天更高 ，其发行的债券票面利率也达到 9%。

　　CoreWeave 的股票在今年 3 月登陆美股市场
，股价在 6 月冲高时涨幅超 350%，随后便持续回落 。尽管该股年内涨幅仍有 70% ，但其发行的债券上市后便一路贬值
，目前的交易价格仅为票面价值的九成左右
。

　　债券价格下跌，直接推高了其实际收益率。债券的收益率 ，指的是投资者持有债券至到期 、且发行方足额偿付本金的前提下
，能获得的综合收益 。如今 CoreWeave 债券的实际收益率已突破12%，这一数值也直观反映出 ，若该公司当下发行新债，需要支付的票面利率将达到这一水平
。而市场上单 B 级企业发行债券的平均收益率
，尚且不足 7%。

　　标普的萨尔马坦言：‘一旦市场行情出现破裂，哪些领域会更先受到冲击？元宇宙这类巨头企业不会因此遭受重创 ，但 CoreWeave 这类中小企业
，很可能会陷入危机 。’

　　应用数字公司发行的债券，实际收益率也已升至 10% 以上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 ，西弗算力与沃尔夫算力债券的隐含融资成本近期有所下降
，这意味着其债券的市场价格出现了回升。

　　部分投资者认为，这一走势反映出市场情绪的转变：此前 CoreWeave 等企业发行的债券 ，近期被市场重新定价
，估值持续走低；而新发行的债券定价，则更贴合当下的市场预期 。

　　债券市场的担忧情绪持续升温 ，美股市场也随之作出反应。近几个月
，美股出现大幅回调，那些投机属性较强的人工智能企业股价跌幅尤为显著
。

　　资产管理公司 CKC 资本的联合创始人凯西・贝尔表示：‘债券市场与股票市场的走势 ，都与市场情绪紧密挂钩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
，债券市场的波动还在主导着整体的市场情绪。’

　　本轮美股下跌的背景，正是越来越多的企业转向债券市场融资 ，为加速推进人工智能布局输血 。甲骨文公司目前的未偿债务规模已达 1000 亿美元
，该公司在今年 9 月的发债行为，让市场开始重新审视：在前景充满不确定性的赛道上 ，企业投入的资金规模是否已然过高
。

　　自那以后
，甲骨文债券的信用违约互换成本也大幅飙升。

　　贝尔说：‘当下的市场环境充满未知，投资者也只是在反复权衡种种可能性 ，试图找到合理的答案 。’